2017全国卷高考语文题，2017年全国卷高考语文

《选择之间》

暮色如陈年的墨汁,缓缓浸透图书馆的玻璃窗，将窗外的喧嚣与光影都晕染成朦胧的剪影，林晚的目光凝固在摊开的志愿表上，纸页边缘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，像她此刻悬在半空、无处安放的心，2017年的夏天，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甜得发腻的香气，也裹挟着十八岁少年们无处安放的迷茫——全国卷高考作文题中那个"选择"的命题，此刻正化作她指尖下冰冷的钢笔，在"北大考古"与"北大金融"两个选项间徘徊、游移，每一次落笔都重若千钧。

"笃笃笃"，三声轻叩如石子投入静水，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，指导老师陈教授端着搪瓷杯走过来，杯沿还沾着几片舒展的茶叶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。"又在纠结这个？"他俯身看着志愿表，花白的头发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，像落了一层细碎的雪。"当年我填志愿时，比你还纠结三个月，头发都白了几根。"他笑着，眼角的皱纹像被岁月精心勾勒的地图，每一道都藏着故事。

林晚抬起头,目光掠过老师衬衫第二颗系错位置的纽扣——那是他妻子去世前为他亲手缝的，后来就一直这么固执地系着，仿佛是一种无声的纪念，这个细微的细节让她想起上周在博物馆实习时，老师趴在商代青铜器前临摹纹样的场景：台灯的光晕将他笼罩，他手中的铅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，眼神却亮得惊人，像考古队员在幽深的土层里突然触碰到温润玉器时的狂喜与专注。

"陈老师，您觉得，热爱能当饭吃吗？"她忽然问，声音轻得像窗外的蝉鸣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老师笑了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，像一朵绽放的菊花。"我那会儿在工地搬砖，白天累得骨头散架，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好，晚上就着昏暗的灯光写考古笔记，邻居说我傻，说我不务正业。"他呷了口茶，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，"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吗？"他指了指墙上泛黄的合照，照片里年轻的他抱着半人高的陶俑，笑得露出两颗虎牙，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，"因为我摸到陶片的那一刻，指尖传来的不只是粗糙的质感，我能听见三千年前的风声，能闻到泥土里夹杂的草木灰气息，那一刻，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。"

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桌面,在志愿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像一幅古老的拓片，林晚的目光落在"考古"二字上，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难忘的下午，那天她在省博物馆清理一尊唐代陶俑，指尖触到陶俑腰间一道细微的裂痕时，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，触摸到了那位无名工匠掌心的温度与颤抖，当修复好的陶俑在展柜里柔和的灯光下静静伫立，她听见旁边一个小女孩用清脆的声音对妈妈说："这个小姐姐能让文物活过来。"那一刻，她的心跳比任何模拟考成绩公布时都要剧烈而滚烫，那是一种被需要、被理解的幸福感，是数字无法衡量的。

可金融系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在抽屉里静静躺了三天,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心头，父亲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："考古是个人爱好，金融才是正经前程，是安身立命的根本。"母亲则沉默地转了一笔钱过来，备注是"买参考书"，那笔迹是她熟悉的温柔，却也藏着无声的压力，她想起上周在券商实习时，总监指着屏幕上跳动的K线图说："这里藏着比兵马俑更值钱的东西，是资本的密码，是未来的趋势。"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确实像另一种文明的密码，闪烁着诱人的光芒，只是她总觉得，那些冰冷的光芒里，缺少了一种能温暖人心的温度。

"你知道吗？"老师忽然开口，声音像陈年的普洱，醇厚而温润，"考古讲究'地层叠压'，每一层都记录着不同的时代信息，人生也是这样，最底层的永远是热爱，往上才是现实、责任、这些，要是把地基倒过来，房子迟早要塌的。"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林晚紧握的笔上，"我见过太多放弃热爱的人，后来生活把他们磨得失去了棱角，眼神也黯淡了。"

林晚的手指轻轻抚过"考古"选项旁的空白处，那里曾经不慎滴落过一滴墨水，晕染开小小的云朵，像她童年时在考古现场捡到的一片陶片上的纹样，那时候她才七岁，蹲在探方边，阳光透过防护网洒下斑驳的光影，一位考古队员叔叔递给她一把小刷子，温和地说："慢一点，再慢一点，文物在跟你说话呢，你得用心去听。"她记得，那天她的小刷子轻轻拂过陶片，仿佛真的听见了来自远古的低语。

手机震动起来,屏幕上跳动着父亲的消息："考虑得怎么样？爸爸已经联系了券商的实习，下周一就可以去。"她望着窗外被月光照亮的香樟树，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，像无数低语的精灵，忽然，她想起某个考古纪录片里，白发苍苍的考古学家对着镜头说："我们挖掘的从来不是冰冷的文物，是时间本身，是曾经鲜活的生命，是文明的血脉。"那一刻，她仿佛明白了什么。

钢笔尖终于落下,不再犹豫，在"考古"二字上用力地按了一下，墨水晕开一小团深色，像夜空中最亮的星，也像她心中那团不灭的火焰，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，图书馆的挂钟指向十一点，万籁俱寂，林晚知道，有些选择一旦做出，就会像陶器上的纹路，深深浅浅，永远刻进生命的肌理里，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

走出图书馆时,夜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，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，林晚掏出手机，给父亲发了条消息，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颤抖："爸，我想去听听三千年前的风声。"远方的城市灯火阑珊，车流如织，而她知道，自己的未来正像一件刚从泥土中出土的青铜器，带着历史的厚重与尘埃，在月光下泛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，等待着被她亲手擦拭，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，那光芒，或许不耀眼，却足以照亮她前行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