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种美味高考答案，一种美味高考真题

《舌尖上的分数》

暮色如一幅浓得化不开的水墨，将老城区的青石板路浸染得深沉而厚重，李建国蹲在自家那辆吱呀作响的馄饨摊前，用袖口随意抹去额角不断渗出的汗珠，铁锅里，骨汤正欢快地咕嘟作响，乳白色的汤面上浮着一层金黄的猪油，随着沸腾漾开圈圈涟漪，浓郁的香气混杂着猪油渣的焦香，在狭窄的巷子里袅袅飘荡，勾起了路人的味蕾，也搅动着李建国的心绪，今天是高考放榜的日子，他的儿子李明刚从考场回来，便将自己反锁在里屋,连晚饭都没吃一口。

"要不...去看看？"妻子张秀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她将最后一把包好的馄饨轻轻滑入锅中，用漏勺轻轻搅动，捞起时，个个饱满如元宝，盛在粗瓷碗里，再撒上几撮翠绿的葱花和一勺虾皮，煞是好看，李建国没有吭声，默默拿起灶台边那半瓶廉价的老酒，仰头灌了几口，辛辣的液体烧得喉咙生疼，却丝毫无法浇灭心中那股焦躁的火焰，他们家三代人面朝黄土背朝天，没出过一个大学生，李明是唯一的希望，是那个凭着自己努力考进省重点高中的孩子，为了供他上学，这三年，家里几乎没买过像样的肉,连他馄饨摊上的肉馅都精打细算。

里屋的门"吱呀"一声开了，李明低着头走出来，肩膀微微塌着，眼眶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。"爸，妈...我...可能没考好。"他的声音细若蚊蚋，带着浓浓的哭腔，张秀兰手里的抹布"啪嗒"一声掉在地上，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，眼泪瞬间涌了出来，李建国紧紧攥着酒瓶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仿佛要将那脆弱的玻璃捏碎。"多少分？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,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。

李明从书包里颤抖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成绩单，上面用红笔醒目地圈着总分：586，在省重点高中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，这个分数连二本线都悬，张秀兰再也忍不住，捂住嘴，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洗得发白的围裙上，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，李建国积压了几天的焦虑和失望终于爆发，他猛地将酒瓶砸在地上，玻璃碴子四溅，伴随着刺耳的声响："我就知道你整天不务正业，摆弄那些破花！要不是你非要养那几盆破花，能耽误多少复习时间？"

李明猛地抬起头，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与委屈："那盆兰花是王老师奖励我的！说我作文写得好，有灵气！"李建国冷笑一声，那笑声里满是讥诮和失望："作文写得好能当饭吃？能换来大学录取通知书吗？你看看隔壁老王家儿子，考了680分，人家早就签了清华的自主招生！你呢？你整天就抱着那些花！"他越说越气，一脚踢翻了脚边的板凳，"从明天开始，不准再碰那些破花！再让我看见，我给你砸了！"

接下来的几天，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，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，李明将自己完全封闭在房间里，除了吃饭，几乎不出来，张秀兰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，却又不敢在丈夫面前流露，李建国每天凌晨四点就起来出摊，晚上回来时总是带着一身酒气，嘴里念叨的，永远是"别人家的孩子"，直到那天傍晚，他收摊回家，无意中瞥见李明蹲在阳台上，小心翼翼地给一盆兰花浇水，那盆兰花叶片修长，墨绿油亮，顶端开着一朵淡紫色的花，在暮色中静静地绽放，像一盏小小的、温暖的灯,照亮了少年落寞的脸庞。

李建国的心猛地一颤，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事，那天，李明拿着全市中学生作文比赛的奖状回家，兴奋得小脸通红："爸，老师说我的文字里有烟火气，很接地气！"当时他正在案板上飞快地剁着馅，刀在砧板上敲得震天响，随口应了一句："有烟火气能考上大学吗？能给你换来好前程吗？"李明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下去，像被风吹灭的烛火，从那以后，他再也没提过写作的事,也渐渐疏远了那盆曾带给他荣耀的兰花。

那天晚上，李建国破天荒地没有喝酒，他走进里屋，看见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作文本，翻开一看，标题是《舌尖上的故乡》，里面详细描述了他如何挑选骨头、如何慢火熬汤、如何和面、如何包馄饨，甚至连猪油渣在锅里滋滋作响的声音、葱花入汤时散发的清香，都写得活灵活现，仿佛能闻到那股香气，最后一页，用略显稚嫩的笔迹写着："爸爸的馄饨摊，冒着人间最温暖的烟火，那是我心中最美的诗篇。"

李建国的眼眶突然热了，一股酸涩的液体涌上鼻尖，他想起儿子小时候，总喜欢搬个小板凳蹲在摊边，看他包馄饨，小小的手学着捏褶子，包出的馄饨奇形怪状，孩子仰着脸，天真地说："爸爸，长大了我要给全世界的人包馄饨！"那时候，他觉得孩子天真可爱，说着玩而已，现在才明白，那是一颗多么纯粹、多么热爱生活的心啊，他为了所谓的"前途",亲手将孩子心中最珍贵的火苗扑灭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李建国特意早起了些，他把李明叫到摊前。"来，爸教你包馄饨。"他的声音不再严厉，反而带着一丝温和，他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，舀一勺精心调制的肉馅，手指灵活地一捏一折，一个饱满的元宝状馄饨便稳稳地躺在掌心里。"你看，这褶子要捏得紧实，煮的时候才不会散，馅儿的香味才能锁住。"李明有些笨拙地学着，面粉沾满了鼻尖和脸颊，像个可爱的小花猫,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。

"爸，..."李明突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，"我查了，586分，刚好能上省师范大学的中文系。"李建国愣住了，随即，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，他哈哈大笑起来，那笑声爽朗而真诚，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："好！学中文！以后给爸写本书，就叫《一个馄饨摊老板的儿子》！让所有人都知道，我儿子不仅能包一手好馄饨，还能写出锦绣文章！"

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在青石板路上织出斑驳陆离的光影，李明看着父亲在热气腾腾的锅灶前忙碌的背影，那背影不再显得佝偻，而是充满了力量，他突然明白，人生的美味，从来不是一张成绩单就能定义的，真正的美味，是藏在烟火气里的爱与理解，是父亲掌心的温度，是母亲眼中的泪光，是这碗简单的馄饨里，用最普通的食材包裹着的，最温暖、最醇厚的人间至味，而分数，不过是这漫长人生旅途中的一块路标，指引方向,却无法决定终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