摸拟高考，摸拟高考志愿填报

笔尖下的战场

六月的风，裹挟着盛夏独有的燥热，如一头不知疲倦的巨兽，在空旷的教学楼前逡巡，它掠过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树，叶片在炽烈的阳光下翻涌，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，仿佛一片凝固的、无声的海，高三（7）班的教室里，五十张课桌紧密相连，构筑成一片没有硝烟却剑拔弩张的“战场”，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，汇成一片细密而坚韧的潮汐，淹没了窗外的蝉鸣、风扇的嗡响，乃至一切杂音，这是全市最后一次模拟高考，距离真正的战场还有三十天，而此刻，每个人的每一次呼吸,都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道。

林默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，那节奏与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同频共振，他的数学卷子压在摊开的、写满批注的错题本上，第三道解析几何题的辅助线，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，缠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，太阳穴的血管也仿佛在皮肤下不安地跳动，前排女生的马尾辫随着写字的节奏轻轻晃动，发梢扫过后颈，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浅浅痒意，他却不敢抬头——在这片被分数和排名定义的战场上，连多看一眼同桌,都像是一种奢侈的罪过。

“还有十五分钟，收答题卡。”监考老师的声音不高，却像一颗精准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，瞬间搅动了紧绷的空气，林默猛地回神，惊觉最后一道大题的空白处，还留着半行潦草的、几近放弃的计算公式，他咬了咬牙，握笔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，草稿纸上的算式，如一群迷失方向的蚂蚁，疯狂地爬向一个未知的、深不见底的悬崖。

窗外的蝉鸣陡然尖锐起来，像一把把细小的锥子，刺得他耳膜生疼，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上周的家长会，母亲安静地坐在教室后排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，散会后，她从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保温桶，递给他，里面是温热的冰糖雪梨汤，甜得有些发腻。“别太拼，”她低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“妈不求你考得多好，只求你尽力。”可林默怎么会不知道，母亲的“尽力”里，藏着她从未说出口的、沉甸甸的期待——父亲当年也是从这所中学考出去的，如今在写字楼里朝九晚五，成了亲戚口中那个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那根无形的标杆,重如千钧。

收卷的铃声刺耳地响起，像一声宣告战斗结束的号角，林默的笔尖还悬在半空，徒劳地悬在那道未解的难题上，他盯着那片刺眼的空白，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、扭曲，后排的男生长舒一口气，将卷子揉成一团，像丢弃一块沉重的顽石，扔进桌肚；前排的女生轻轻合上笔帽，发出“咔嗒”一声清脆而决绝的轻响，仿佛某种仪式的结束，而林默的错题本上，那道题的旁边，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哭脸，是上周同桌小乐画的，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：“解不出来的题，就该笑着面对，笑着笑着，答案就来了。”

晚自习的灯光惨白，如手术台上的无影灯，照得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，也照亮了每个人眼底深藏的疲惫与不甘，林默将数学卷子重新铺在桌上，红笔在错题上画了一道又一道粗重的杠，像是在给一道道心灵的伤口缝线，小乐凑了过来，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、清新的洗衣粉味道，她指着那道解析几何题，轻声说：“其实辅助线应该这么做。”她的手指在卷面上轻轻一点，指尖不慎沾了一点墨水，像一朵在雪地里绽放的、小小的梅花。“你看，连接AC的中点，再作BD的垂线……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把久未开启的钥匙，瞬间“咔哒”一声,打开了林默脑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锁。

他愣愣地看着她，昏黄的灯光下，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反射着微光，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，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刚上高中时，小乐也是这样凑过来，教他背那让他头疼的英语单词。“‘abandon’，放弃，”她当时狡黠地眨眨眼，说，“但咱们可不能放弃啊，毕竟高中的冒险，才刚开始呢。”她的马尾剪短了，更显干练，可那双眼睛里的光，和三年前那个夏天一样，清澈、明亮,充满了无畏的勇气。

“嘿，发什么呆呢？”小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，打断了回忆，“最后一道大题你算出来没？我卡在最后一步了。”林默摇摇头，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，一个真实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：“没算出来，但我突然知道怎么做了。”他拿起笔，深吸一口气，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画着辅助线，这一次，线条流畅而坚定，每一个转折都充满了力量，像一场久旱后的甘霖，也像一场酝酿已久的胜利,正有条不紊地铺展开来。

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，像一块浸透了墨的丝绒，但教室里的灯，却亮得像一片璀璨的星河，林默抬起头，目光扫过五十个埋头的身影，那是一场无声的、庄严的仪式，五十支笔尖的舞蹈，或疾或徐，却同样专注；五十颗在题海中沉浮、挣扎，却从未真正放弃的心，正在这片小小的战场上，书写着属于自己的青春史诗，他知道，这场模拟考不是终点，只是漫长战役中的一个补给站，一次战地演练，真正的战场,在三十天后。

而此刻，他握笔的手，正稳稳地握住自己的未来，握住那片属于自己的、即将破晓的黎明。

笔尖下的战场，没有枪林弹雨，却处处是冲锋的号角；这里没有将军与士兵，每个人都是自己最勇猛的战士，为了心中的远方,正进行着一场最孤独也最壮丽的远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