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吐了，高考吐了怎么办

《那年六月，我吐出了整个青春》

六月的阳光，稠得像熔化的金子，淌过教室的窗棂，在课桌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，我死死盯着那张数学模拟卷，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的辅助线，在我眼中幻化成一张纠缠不清的网，将我牢牢困住，勒得我几乎窒息，笔尖在草稿纸上徒劳地划出沙沙的声响，那声音像春蚕在啃食桑叶,更像时间在悄无声息地啃噬我那根紧绷欲断的神经。

"同学，需要去洗手间吗？"监考老师的声音从讲台方向传来，遥远而模糊，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，我艰难地摇了摇头，胃里却突然一阵翻江倒海，一股酸涩的液体直冲喉头，我甚至来不及举手，秽物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，溅在那张崭新的试卷上，褐色的污渍迅速晕开，像一幅被毁掉的抽象画，整个考场瞬间陷入死寂，静得能听见粉笔灰簌簌落地的声音，我看见前排女生的肩膀猛地一缩，像一只受惊的小鹿,下意识地躲开了那片狼藉。

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，像一把冰冷的刀，划破了校园午后的沉寂，我躺在担架上，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晃动，透过救护车顶闪烁的蓝光，看见窗外梧桐树的枝叶在眼前明明灭灭，光怪陆离，护士递来一杯温水和一块毛巾，她指尖的温度却冰得吓人。"别紧张，只是急性肠胃炎，休息一下就好。"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微笑，可我分明看见她转身时，眉心那道川字形的褶皱,像一张被揉皱后又被强行抚平的草稿纸。

班主任在走廊尽头等我，手里紧紧攥着我的准考证，那薄薄的纸片边缘已被他的汗水浸得发软，卷起了毛边。"今年……明年，我们还能再来。"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，像两块粗糙的砂纸在相互摩擦，我忽然想起三年前，我第一次走进这所重点高中时，他也是这样站在走廊尽头，拍着我的肩膀，目光灼灼地说："这里，就是你起飞的跑道。"那条跑道似乎才刚刚铺开，我却已经狼狈地吐得精疲力尽,甚至没能跑到第一个弯道。

医院走廊里，浓重的消毒水味顽固地弥漫着，与邻床老爷爷病房里飘来的饭菜香气混合在一起，形成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心悸的味道，老爷爷正就着咸菜喝粥，假牙在嘴里发出轻微的"咔哒"声。"小伙子，别把高考太当回事，它不是人生的全部。"他把调羹伸进搪瓷碗里，舀起一勺黏稠的米粒，"想当年，我高考那天，把准考证落家里了，骑着自行车疯了一样往回赶，结果半路还连人带车摔进了水沟，那泥水啊，溅了一身。"他笑起来，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，像风干的橘子皮，"你看，我现在不也活得挺精神的？日子还长着呢。"

但我知道，我的情况不一样，我的书桌上，五本厚厚的错题集摞得像一座小山，每一页都贴着不同颜色的便利贴，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红笔勾画的错误，像五彩斑斓却又触目惊心的补丁，试图掩盖知识的漏洞，墙上，"清华北大"的招生简章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，但照片上人物的眼睛依旧在日光灯下闪着锐利而遥远的光，妈妈每天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，在厨房为我熬一锅热气腾腾的粥，砂锅在煤气灶上"咕嘟咕嘟"地响着，那声音像她永不停歇的叮咛,温柔而又沉重。

夜里，我躺在病床上，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缝发呆，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偷偷溜进来，在地上织出一张冰冷的银色网，我想起小时候，爸爸带我去郊外放风筝，那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，当风筝断线时，我没有哭，爸爸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："没关系，我们再做一个。"可人生终究不是放风筝，断了线的风筝，还能在天上找到片刻的自由；而我的人生，一旦偏离了预设的轨道,还能再找回来吗？

护士来量体温，看见我睁着眼睛，便轻声说："怎么还没睡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。"她将冰冷的听诊器贴在我胸口，金属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，仿佛按在一个快要停摆的钟摆上。"我女儿也在准备高考，"她忽然说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"她说现在最想做的事，不是考多少分，而是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一个好觉。"

出院那天，天空飘着蒙蒙细雨，我撑着一把伞，独自走在熟悉的校道上，雨水将梧桐树的叶子洗得发亮，每一片都绿得滴翠，教学楼里灯火通明，一个个伏案苦读的身影在窗前定格，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，投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，像一个个沉默而坚定的符号，我停下脚步，闭上眼睛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,竟显得如此清晰而有力。

也许，青春本就是一场兵荒马乱的成长，总有些猝不及防的狼狈，就像那个六月午后突然失控的胃，但吐出来的污秽可以被清水冲刷，揉皱的试卷可以被抚平，正如老爷爷说的，即使摔进水沟，也能爬出来，拍拍身上的泥水，继续前行，我握紧拳头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，传来一阵微麻的刺痛，那里，有我的跑道，有我的青春，即使跌跌撞撞，即使遍体鳞伤，我也要,跑到终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