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十斤,高考10
十斤青春
“高考十斤”,这四个字从老校长布满沟壑的唇间吐出时,我正站在高三教学楼前那棵老槐树下,初夏的风裹挟着槐花甜香掠过,却吹不散我心中那团沉甸甸的迷雾,十斤?十斤什么?是试卷?是汗水?还是我们这代人被无形刻度称量过的青春?
直到毕业离校那日,我才真正触摸到这“十斤”的分量,教导主任抱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走到我面前,袋口敞开着,露出里面一沓沓用橡皮筋捆扎整齐的试卷,最上面那张是我一模的数学卷,红叉如荆棘般爬满卷面,旁边用红笔写着“离一本线差37分”,主任将档案袋递给我时,指尖用力压了压:“这是你三年的试卷,我称过,正好十斤。”牛皮纸的粗糙质感硌着掌心,那分量瞬间沉甸甸地坠到了心里。
我抱着这“十斤青春”回到空荡荡的教室,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,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极了我们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时间,我蹲下身,翻开课桌抽屉——里面还残留着半截用秃的铅笔,一张画着笑脸的草稿纸,以及几片被压扁的槐树叶,这些都是我们青春的注脚,与那十斤试卷一起,构成了完整的三年记忆。
记得高二下学期,数学成了横亘在我面前的大山,晚自习的灯光总是白得刺眼,我盯着解析几何题里那些纠缠的线条,感觉它们正在眼前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同桌小林悄悄塞给我一包薄荷糖,糖纸在沙沙作响的笔尖声中发出细碎的脆响:“我哥说,吃这个能清醒。”那时我们还不知道,未来还有更多“清醒剂”等着我们——浓得发苦的咖啡,提神的风油精,以及清晨五点半响起的刺耳闹钟。
冲刺的日子里,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数字从“100”一天天减少到“1”,每翻过一页,都能听到心脏漏跳半拍的声响,我们像上了发条的陀螺,在教室、食堂、宿舍三点一线的轨道上疯狂旋转,有次晚自习结束,我趴在桌上睡着了,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空旷的考场上,试卷上的字迹全都化成了蝴蝶,扑棱着翅膀飞走了,醒来时,发现脸颊上还印着试卷的折痕,同桌正用笔帽轻轻戳我的胳膊:“醒醒,该刷这套理综了。”
毕业前最后一次班会,班主任没有讲大道理,只是让我们每人写一句最想说的话,折成纸飞机,当几十只纸飞机同时从窗口飞出时,我看见它们在阳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,有的撞在对面教学楼的墙上,有的歪歪扭扭地栽进了花坛,我的那架纸飞机上写着:“愿我们走出半生,归来仍是少年。”那时我们还不知道,有些青春一旦告别,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。
收拾行李时,我从书柜深处翻出一个铁皮盒,里面装着的是高一时的梦想清单:考上复旦大学,学会弹吉他,去一次西藏……字迹已经泛黄,笔锋却依旧稚嫩,我望着铁皮盒里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愿望,突然想起老校长说过的话:“高考十斤,压不垮的是梦想的重量。”是啊,那些挑灯夜读的夜晚,那些相互鼓励的拥抱,那些偷偷抹掉的眼泪,早已将这十斤锻造成了刻进骨血里的勋章。
我坐在大学图书馆的窗边,偶尔还会想起那十斤试卷,它们或许已经变成了书架上厚厚的专业书,变成了实验室里精密的仪器,变成了深夜里依然亮着的台灯,但我知道,那十斤青春从未真正离开过我们——它化作了面对困难时的坚韧,化作了追逐梦想时的勇气,化作了我们生命里最滚烫的底色。
窗外,又到了槐花盛开的季节,微风拂过,洁白的花瓣簌簌落下,像一场温柔的雪,我仿佛又看见那个抱着牛皮纸档案袋的自己,站在老槐树下,对着阳光眯起眼睛,十斤青春,足够我们在人生的长路上,走出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