鄱阳2017高考，2020年鄱阳高考
《鄱阳湖畔的答卷》
鄱阳湖畔的答卷
2017年的夏天，鄱阳湖的水位比往年丰盈了几分，仿佛提前为即将到来的丰收预演，湖畔一所中学的教室里，高三（7）班的吊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嗡鸣，将试卷翻动的哗啦声、窗外的蝉鸣，以及少年们压抑的呼吸，搅成了一锅沉闷的浓汤，班主任老周站在讲台上，手里捏着一张刚发下的模拟成绩单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他的声音干涩沙哑，像被烈日炙烤过的湖床，布满裂痕：“最后二十天，你们不只是在为自己考，更是为家里那几亩望天收的稻田，为灶台上永远温着、等你回家的那碗鸡汤。”
教室后排的林小雨，始终埋着头，没有应声，她的草稿纸上，反复勾勒着鄱阳湖的轮廓——那是一张她闭着眼也能描摹的地图，铅笔尖在纸上摩擦，断了一次又一次，每一次折断，都像一声细微的叹息，她抬眼望向窗外，湖面在正午的阳光下波光粼粼，晃得她有些眩晕，她的母亲，是湖畔最娴熟的采莲人，双手被莲实磨出了厚茧；她的父亲，在镇上的修车铺里敲敲打打，用满手的油污换取她未来的学费，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，是他们全家三年的指望，是沉甸甸的希望，而此刻，模拟成绩单上，她的名字赫然排在第37位——距离本科线,还差着整整12分。
离高考还有十五天，林小雨突然请了假，老周心急如焚，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自行车，沿着湖边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土路，一路颠簸找到了她家，低矮的土坯房前，母亲正用竹筛子晾晒新采的莲子，看见老周，她布满愁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，手一抖，几颗饱满的莲子骨碌碌滚进了泥土里，再也寻不着。“周老师……”母亲的声音比湖上的晚风还要凉，“小雨她爸……修车铺的架子塌了，砸到了腿，医生说，得躺上三个月，怕是……活儿也干不成了。”
那天晚上，林小雨把所有的复习资料都搬到了昏暗的修车铺，父亲躺在用木板搭成的简陋病床上，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，脸色蜡黄，看见女儿抱着书本进来，他慌忙想把藏在身后的高考资料塞进床底，却被林小雨一把按住。“爸，别藏了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异常坚定，“我们一起看。”父亲的眼眶瞬间红了，他嘶哑着嗓子说：“傻囡，别管我，你只管好好考，就是砸锅卖铁，爹妈也要供你上大学！”林小雨没再说话，只是默默地拧亮了床头唯一一盏昏黄的台灯，将它往父亲那边挪了挪，然后自己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，就着那片微弱的光圈，开始一遍遍地背诵英语单词,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夜的宁静。
高考那两天，鄱阳湖下起了连绵的雨，林小雨撑着一把旧得褪色的伞，独自站在考点门口，看着同学们的家长或举着“金榜题名”的牌子，或簇拥在一起，甚至有人租了锃亮豪车来送考，她的心里五味杂陈，这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雨幕中蹒跚而来——是她的母亲，她撑着一把比林小雨的还破的伞，裤脚溅满了泥点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保温桶，桶沿的白汽在雨中蒸腾。“快，趁热喝！”母亲把桶塞到她怀里，自己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在裤子上胡乱蹭了蹭，“你爸说，等你考完试，腿刚好点，就带你去南昌看看大学，开开眼。”
林小雨接过沉甸甸的保温桶，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，她揭开盖子，浓郁的莲藕排骨汤的香气扑面而来，氤氲了眼前的雨幕，一滴滚烫的泪水，不自觉地滑落，掉进了汤里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，她想起三年前，父亲也是这样，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，载着她来县城中学报到，一路上，父亲指着广阔的鄱阳湖，给她讲湖底的传说：“咱这湖里有龙王，只要心诚，就能实现愿望。”那时候她还不懂，原来“心诚”，是把每一道错题工工整整地抄上三遍；是把闹钟定在凌晨四点，在万籁俱寂中与星辰为伴；是把所有的委屈、不甘与泪水，都悄悄混着雨水,一起咽下肚去。
成绩公布那天，学校门口的红榜前人头攒动，林小雨挤在人群中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，她从榜单的第37名开始往下找，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，终于，在第25名的位置，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——林小雨，568分，超过本科线56分！那一刻，所有的坚持、委屈、疲惫仿佛找到了出口，她再也忍不住，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，身后，是鄱阳湖在雨后初晴的阳光下，粼粼的波光，像撒了一地的碎银,温柔地包裹着她的喜悦与释放。
那年秋天，江西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这个小小的湖畔村落，父亲没有像别的家长那样反复摩挲，而是坐在湖边的青石墩上，将通知书抚平，像折一只远航的船，小心翼翼地折成了一只小船的形状，他走到湖边，轻轻将这只载满希望的小船放进水里。“让它替我，再去南昌看看。”父亲的话很平静，林小雨却听懂了千言万语，她知道，这只小船，不仅载着她的梦想，更载着父母全部的爱与期盼，将顺着鄱阳湖浩荡的水流，驶向一个更广阔、更光明的远方。
鄱阳湖的水，依旧年复一年地涨涨落落，潮起潮间，诉说着岁月的变迁，湖畔的中学里，又一批高三学子正埋头苦读，他们的脸上，有着和当年的林小雨一样的青涩与执着，或许他们不知道，就在2017年的那个夏天，有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女孩，用鄱阳湖的水、用滚烫的泪水，在青春的考卷上，写下了一份最动人的答案，而那份答案里，不仅藏着一个家庭的坚韧与期盼，更折射出中国千万个普通家庭，在时代浪潮中，如湖边芦苇般看似柔弱,却于风雨中站成永恒风景的朴素与伟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