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考完没,高考考完没上大学过几年还能上吗
《六月的休止符》
高考结束的铃声骤然撕裂空气时,林晚的铅笔尖仍悬在数学卷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的辅助线上方,墨迹将落未落,在纸面晕开一小团模糊的阴影,窗外的蝉鸣仿佛被这铃声惊醒,陡然拔高八度,像根绷到极致的琴弦,终于在灼热的暑气中"啪"地断裂,她听见后排男生压抑不住的欢呼如石子投入水面,前排女生的笔帽"咔嗒"一声合上,清脆得像某种仪式的终章,整个考场里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交织着,竟如退潮时海浪最后的呼吸,带着解脱的微颤。
监考老师踱步而来,收卷的动作带着近乎肃穆的缓慢,指节叩击桌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林晚的准考证号是070428——这个数字她写了三年,从晨光熹微的早自习写到夜深人静的台灯下,笔迹早已从最初的生涩练成肌肉记忆,此刻它却像枚褪色的邮票,被轻轻从她的人生簿上揭下,留下浅浅的印痕,走出考场时,母亲正站在香樟树下,碎花衬衫被风掀起一角,手里拎着的保温桶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,看见她便急忙迎上来,嘴唇翕动了几下,终究只是将温热的保温桶塞进她怀里:"饿不饿?妈给你炖了银耳汤,放了冰糖。"
那个夏天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,时光的颗粒在空气中缓缓沉降,林晚开始重新用指尖丈量这座熟悉的城市,每天清晨六点半,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,不用再背单词公式,她却总在习惯性地伸手去够床头的闹钟,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外壳时才猛然惊觉,她会在早餐摊前多停留一会儿,看老板娘将面饼在滚烫的碱水里打个漂亮的蝴蝶结,听食客们用方言热烈讨论着菜价和雷雨将至的云层;她会特意绕远路穿过老城区的巷弄,看青砖墙上爬满的凌霄花从深红褪至枯褐,看老人们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,蒲草的清香混着茶水蒸腾的热气飘散,看卖麦芽糖的担子前永远围着一群孩子,铜锣"铛铛"的声响里,总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踮着脚尖,将亮晶晶的糖丝缠在竹签上。
城西的旧书市场成了她最常去的地方,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瘦高男人,总在角落里一台吱呀作响的旧收音机前听评书,沙哑的嗓音与窗外的蝉鸣奇妙地融合,林晚喜欢蹲在摊前翻那些泛黄的旧书,指腹抚过粗糙的纸页,能触到时光留下的褶皱,偶尔在扉页发现上个主人的笔迹——可能是写在《红楼梦》第三回里的"心较比干多一窍",字迹娟秀却带着力透纸背的认真;也可能是夹在《物理习题集》里的情诗,用铅笔匆匆写下"见字如面,愿君长安",墨迹已有些晕染,有次她在一本《唐诗三百首》里发现了一片干枯的银杏叶,叶脉上用铅笔写着"相逢秋月满,更值夜萤飞",笔触温柔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句子,她忽然想起高三某个晚自习,后座男生传来的纸条上,写的正是这两句,当时只当是应付默写的抄录,此刻却忽然读懂了字里行间藏着的、少年人笨拙的心事。
填报志愿那天,全家围坐在客厅的茶几前,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,父亲指着桌上的招生简章,镜片后的目光扫过"师范稳定""医生体面"等字眼,嘴里念叨着这些关乎未来的关键词,母亲则反复计算着各个城市的消费水平,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划出密密麻麻的数字,林晚的目光却总是飘向窗外,楼下的孩子们在玩捉迷藏,笑声清脆得像风铃,其中一个女孩扎着和她小时候一样的羊角辫,跑起来时辫子一甩一甩,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,说自己要当考古学家,背着小铲子在小区的花坛里挖了半天,裤腿沾满泥点,最后只挖出半截锈迹斑斑的螺丝钉,却视若珍宝地藏在了储蓄罐里,那时候的天,好像比现在更蓝一些,云朵也更大朵,像棉花糖一样能甜到心里去。
录取通知书寄到那天,是个大晴天,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,林晚拆开信封,看着"汉语言文学"几个字,忽然想起旧书市场老板说的话:"文字是会呼吸的,你摸着书页的时候,能听见几百年前的心跳。"她把通知书折好,放进抽屉最底层,和那片干枯的银杏叶放在一起,叶脉上的诗句透过信封的纸背,隐约可见,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,但她忽然觉得,那些曾经让她在题海中烦躁难耐的噪音,此刻竟像一首熟悉的歌,带着盛夏的体温,听起来竟有些温柔。
开学前夜,林晚整理旧物,翻出了高三的错题本,厚厚的本子里,除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解析几何的辅助线,还有不少页边涂鸦——有张牙舞爪的卡通小人,有不成调的五线谱,有"再坚持一下"的鼓励,也有"好累啊"的抱怨,字迹时而潦草时而工整,记录着不同心境下的自己,最后一页,是用红笔写的三个大字:"我来了。"后面跟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,嘴角还画了一滴汗水,像是在说,看,我做到了。
她忽然明白,高考从来不是终点,而是一道分水岭,左边是无数个被试卷和倒计时填满的日子,像一条湍急的河流,裹挟着青春的迷茫与倔强;右边是刚刚展开的、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,像一片广阔的原野,等待她去播种属于自己的故事,就像六月的蝉鸣,曾经让人觉得烦躁难耐,但当它真正消失在秋风里时,才会发现那些聒噪的音符里,藏着整个青春的重量——那些挑灯夜读的夜晚,那些和同学一起在操场上奔跑的黄昏,那些偷偷藏在书桌里的秘密,都成了生命里最鲜活的注脚。
林晚把错题本放进纸箱,走到窗前,月光如水般洒在阳台上,晾晒的校服在夜风中轻轻摇晃,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帜,衣摆翻飞间,仿佛还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,她想起《小王子》里的一句话:"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,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。"而她,刚刚完成了一场盛大的成人礼,带着那些被蝉鸣浸泡过的夏天,带着那些写满涂鸦的纸张,带着那片银杏叶上的诗句,正走向更广阔的世界,前路或许仍有风雨,但她的行囊里,早已装满了勇气和温柔。
楼下传来孩子的嬉笑声,清脆如铃,林晚微笑着关上了窗,将六月的蝉鸣和少年的心事一起轻轻合上,六月的休止符落下,而人生的乐章,才刚刚开始奏响新的旋律,那旋律里,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,有银杏叶飘落的簌簌声,有她心中对未来最温柔的期许,正缓缓流淌,绵长而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