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回原籍，高考回原籍会被拒绝吗

《归途的刻度》

六月的黄昏总是带着一种黏稠的暑气,林远拖着行李箱站在县城汽车站门口，看着"育才中学"的指示牌在暮色中泛着陈旧的白光，三年前他就是从这个车站出发，去省城重点中学复读的，那时他以为自己终于挣脱了这个小县城的引力，此刻却像个被潮水送回的贝壳，带着一身咸涩的水汽。

行李箱的滑轮在坑洼的水泥路上发出断续的呻吟,声音惊飞了路边梧桐树上的麻雀，林远抬头望向育才中学的校门，红砖墙上的爬山虎枯黄了大半，露出斑驳的墙面，仿佛一个刻意遮掩的老人，终于露出了疲惫的本相，校门口的公告栏前围着一群人，隐约能看见"高考考点安排"的红色横幅在风里微微颤动。

"小远？真的是你？"一个穿polo衫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，手里捏着半截香烟，林远认出这是父亲的老邻居张叔，当年在楼道里遇见时，他还只是个刚过一米五的半大小子。

"张叔好。"林远的声音有些发干，他注意到张叔身后几个好奇的目光，像探照灯一样在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磨破边的背包上扫来扫去。

"回来高考啊？"张叔吸了口烟，烟雾在他身后氤氲成模糊的轮廓，"听说你在省城中学成绩挺好？今年能冲个一本吧？"不等林远回答，他已经转向身后的人群，"看见没？这就是老林家的儿子，当年从我们这考出去的！"

林远感觉脸颊有些发烫,他扯出个笑容，拖着行李箱加快脚步往家走，路过街角的小卖部时，玻璃窗里映出他的影子——宽大的校服套在清瘦的肩上，头发长了些，额前垂着几缕碎发，整个人像株还没抽穗的稻子，带着股未成熟的青涩。

推开老宅的木门时,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油烟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客厅里，母亲正踩着凳子换灯泡，听见声响手一抖，螺丝刀"哐当"掉在地上。

"回来了？"母亲跳下凳子，围裙上沾着面粉，"路上累不累？锅里炖着鸡汤，等你爸回来就开饭。"她伸手想接林远的行李箱，却被林远轻轻躲开了。

"妈，我自己来。"林远把箱子靠在墙边，目光扫过熟悉的客厅——褪色的沙发墙上还贴着他小学时得的奖状，电视机上蒙着层薄灰，角落里的八仙桌上摆着个开裂的搪瓷缸，那是父亲用了二十年的茶缸。

父亲回来时已经八点了,带着一身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，他没像往常一样问林远的学习情况，只是闷头喝着汤，偶尔夹块鸡肉到林远碗里，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，和窗外传来的几声蝉鸣。

"你王阿姨刚才来电话了，"母亲突然开口，"说她们家闺女报了省城的辅导班，一对一的那种，一学期三万八。"她顿了顿，"要不你也去报一个？"

林远低头扒着碗里的米饭,米粒有些硬。"我在学校也能学，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，"省城的辅导班，可能不适合我。"

父亲放下筷子,发出一声轻响。"适合不适合，试了才知道。"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像块石头砸在林远心上，"当年你非要读省城中学，我们不是没反对过，现在回来了，就要把落下的补回来。"

林远没再说话,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夏天，他攥着省城中学的录取通知书，站在父母面前时眼里的光，那时他以为只要离开这个县城，就能摆脱所有束缚，去更广阔的天地，可现在他回来了，带着一身疲惫和挫败，像个逃兵。

夜里,林远躺在床上，听见隔壁父母压低声音的对话，母亲说："孩子压力已经够大了，别再逼他了。"父亲的声音传来："不逼行吗？今年高考是他在省城最后一次机会，要是再考不好......"

后面的话被窗外的风声吞没了,林远翻了个身，盯着天花板上那块脱落的墙皮，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，他想起省城中学的教室，永远坐得满满当当的自习室，还有班主任那句"你这种水平，也就配在县里待着"。

离高考还有三个月,林远开始了在育才中学的复读生活，这里的节奏比省城慢得多，教室里只有三十多个学生，下课铃响后，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，而不是像省城中学那样，所有人都埋着头刷题。

林远很快发现,这里的老师讲课方式也和省城不同，数学老师总喜欢用方言讲笑话，把抛物线说成"弯弯的月亮"；语文老师会在课堂上朗读自己写的诗，声音沙哑却充满感情，这些细节让林远感到陌生，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温暖。

周末时,林远会去县图书馆自习，那是栋苏式风格的旧建筑，高大的窗户透进柔和的光线，空气中飘着旧书特有的墨香，管理员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太太，每次看见林远都会递上一杯热茶。

"喝点茶，暖胃。"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朵菊花，"当年我儿子也在这复读，后来考上了北大。"她的声音很轻，却让林远心里某个角落突然柔软下来。

一天下午,林远在图书馆的旧书区发现了一本泛黄的《高考真题解析》，扉页上用钢笔写着"1998年6月"，字迹已经有些模糊，他随手翻到一页，看见上面用红笔标注的解题步骤，旁边还有一行小字："相信自己，你比想象中更强大。"

那一刻,林远突然想起三年前的自己，那个站在育才中学操场上，对着蓝天大声喊"我要考出去"的少年，原来他从未真正离开过这里，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，像老房子的地基，一直支撑着他走到今天。

高考前一天,林远独自去了汽车站，夕阳把整个县城染成金色，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，像沉睡的巨龙，他想起张叔的话，想起图书馆的老太太，想起父母欲言又止的眼神。

也许人生就是这样,兜兜转转，总会回到起点，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，林远看着自己映在车站玻璃窗上的影子，那个曾经急于逃离的少年，如今眼里多了份从容。

"明天会考好的。"他对着窗里的影子笑了笑，声音不大，却异常坚定。

第二天早上,林远走进考场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桌上，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，当他拿起试卷的那一刻，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："人生就像这考场，重要的不是你从哪里来，而是你要到哪里去。"

笔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,林远知道，无论结果如何，这场归途的旅程，已经让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刻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