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青高考,知青高考是哪年
《破晓前的笔》
1977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,北大荒的雪还没化透,广播里突然炸开恢复高考的消息,像一颗惊雷滚过冻土,李建国攥着冻裂的锄柄站在麦田里,听见指导员扯着嗓子喊:"都回去准备考试,公社给三天假!"他盯着结冰的黑土,突然觉得手里的锄头像烧红的烙铁——十二年了,从十六岁下乡到二十八岁,他第一次觉得锄头之外,自己还有别的用处。
回知青点的土路上,雪沫子像细针似的钻进棉袄领子,李建国把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揣在怀里,它像块烧红的炭,烫得他心口发疼,同屋的老王正在炕上补袜子,听见动静抬起头:"你小子脸怎么红得像猴屁股?"李建国结结巴巴地说:"没...没发烧。"却不敢看老王的眼睛,这个一起啃过冻窝头、偷过老乡苞米的老知青,早在三年前就把课本当了引火纸,此刻正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:"考上了能咋地?还不是得回这黑土地上刨食。"
灶房的火光跳进屋里,照亮墙上褪色的标语:"广阔天地,大有作为",李建国摸出藏在炕洞里的旧课本,纸页脆得像蝴蝶翅膀,那是下乡时偷偷带来的高中课本,扉页上还留着当年用钢笔写的"为人民服务",墨迹早就被汗水晕开成模糊的蓝花,他翻开数学书,勾股定理的公式像一群蚂蚁在爬,突然听见门外传来"吱呀"声——是隔壁上海知青林晓梅,她端着个豁口的瓷碗,碗里是半碗炒黄豆。
"给。"林晓梅把碗塞到他手里,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,"我听说了,你...你还留着书?"李建国抓了把黄豆塞进嘴里,炒豆的焦香混着眼泪的涩味在舌尖炸开,这个总在深夜偷偷哭着想家的上海姑娘,白天却能把俄语字母编成山歌教给孩子们,她蹲在他对面,棉裤膝盖处磨出两个亮斑:"我爹...我爹是右派,他说只要能考上,天大的困难都能挺过去。"
三天假转瞬即逝,公社供销社的玻璃柜台里,李建国捏着皱巴巴的几块钱,盯着那支英雄牌钢笔,笔帽上的划痕像道伤疤,是他当年用锄头挖药材时摔坏的,售货员不耐烦地敲柜台:"到底要不要?不要后面人排队了!"他突然想起临行前母亲塞给他的布包,里面包着三个煮鸡蛋,其中两个已经放臭了,他咬咬牙,把钱拍在柜台上:"我要了。"
考试那天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脸,公社中学的教室里,煤油灯把影子拉得老长,李建国的钢笔突然不出水了,他急得满头汗,听见身后传来"沙沙"的写字声,是林晓梅轻轻把她的钢笔推了过来,笔杆上还缠着圈旧毛线,是她用毛线针拆了毛衣缠上的,他接过笔,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指,突然想起下乡第一年,她发着高烧说胡话,是他背着她走了三十里地到公社卫生院。
放榜那天,李建国挤在人群里,从榜尾看到榜首,直到"李建国"三个字像三颗钉子,狠狠砸进他眼里,他蹲在地上捂住脸,肩膀剧烈地抖动,却哭不出声,老王蹲在他旁边,粗糙的手掌拍着他的背:"好小子...你小子还真行。"远处,林晓梅正对着榜单发呆,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飘落在雪地里,像只折翼的白鸟。
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,知青点的土炕上,李建国把行李卷了又卷,突然听见老王在门口喊:"建国,过来。"他跟着老王走进仓房,看见墙上挂着个木箱子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本笔记本。"这是我这些年写的日记,"老王挠了挠花白的头发,"虽然没考上,但你带着它们,也算...也算我们这些老知青的一点念想。"
火车汽笛响彻北大荒的时候,李建国把木箱紧紧抱在怀里,车窗外,知青点的小屋越来越小,最后变成黑土地上的一点墨,他突然想起那个雪夜,林晓梅把炒黄豆塞进他手里时说的话:"你看,雪化了,春天就来了。"钢笔在口袋里硌着他的肋骨,那不是一支笔,是破晓前,无数双在黑暗中写字的手,递给他的整个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