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东高考，湘东高考状元第一名
湘东高考
清晨五点,湘东县城的薄雾如纱，尚未被晨光完全驱散，路灯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投下昏黄而温暖的光晕，将陈默的影子拉得颀长，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，灶台上的铝锅已“咕嘟咕嘟”地冒着热气，白色的蒸汽氤氲了母亲略显疲惫的脸庞，她用围裙擦了擦手，将一个还带着余温的煮鸡蛋，小心翼翼地塞进陈默微凉的手心：“默子，趁热吃，别紧张，就像平时练习一样。”
这是湘东中学考点外,每年六月都上演的清晨序曲，街道两旁的小吃店次第亮起灯，包子铺的蒸汽混着油条的焦香，在湿冷的空气中发酵成一股令人心安的烟火气，一辆辆三轮车“突突”地碾过路面积水，车斗里堆满了印着“金榜题名”的红色矿泉水，仿佛要将所有美好的祝愿都运送到这里，卖文具的大爷坐在马扎上，面前摆着成排崭新的2B铅笔和橡皮，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啦作响，他佝偻着身子，时不时抬起浑浊的眼睛，望向考点门口攒动的人头，那眼神里，有期盼，也有与己无关的安然。
陈默攥着鸡蛋的手指有些发白,校服洗得早已褪色，袖口磨出了细密的毛边，但他胸前别着的校徽，却被他每天用布擦拭得锃亮，像一颗不灭的星辰，三年前，父亲在工地上意外摔伤了腿，那笔高昂的医药费，几乎掏空了这个本不富裕的家，那天晚上，母亲蹲在堂屋里，一沓沓数着那些皱巴巴的钞票，昏黄的灯泡在她头顶晃，投下摇曳的阴影，她突然抬起头，眼眶泛红地对陈默说：“默子，你得好好读书，考出去，像你表哥一样，当个城里人，过不挨饿、不受累的日子。”
表哥去年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,过年回来时，身着一袭米色风衣，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湘东人听不懂的腔调，他送给陈默一支钢笔，笔帽上刻着“天道酬勤”四个小字，陈默把钢笔郑重地插在校服口袋里，笔尖硌着肋骨，那是一种沉甸甸的、硌得他心里发紧的期望。
考点开始入场时,人群瞬间骚动起来，像投入石子的湖面，穿着旗袍的母亲们拉住孩子的衣角，反复叮嘱：“别看难题，会的都写上”“作文多举几个例子，要正能量”；父亲们则大多不善言辞，只是重重地拍拍儿子的肩膀，喉结上下滚动，最后只憋出一句粗粝的“考完带你去吃好的”，陈默在人群中看到了同村的王磊，他父亲正扛着两桶矿泉水，汗水浸透了灰色的背心，后背洇出一片深色的汗渍，像一幅写意的地图，王磊从小就是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奥数奖状贴了半面墙，可去年高考却发挥失常，今年复读，本就浓密的头发竟白了一片，在阳光下格外刺眼。
铃声响起,尖锐而决绝，陈默深吸一口气，像一名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，走进了考场，教室里很安静，只有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，监考老师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，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回声，他打开试卷，数学最后一道解析几何的题目，如一团纠缠的乱麻，瞬间扼住了他的呼吸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深深的印子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，突然，他想起了父亲出院那天，医生那句“以后不能再干重活”的沉重判决；想起了母亲在田埂上挖野菜，手指被茅草割得全是血口子，却依然强忍着疼痛对他笑的样子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，他闭上眼睛，再睁开时，草稿纸上的辅助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，瞬间清晰起来，所有的迷雾都散去了。
中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,考点外的梧桐树下挤满了人，像一片焦灼的海洋，陈默的母亲蹲在墙根下，就着啃一个早上带来的冷馒头，眼睛却不眨地盯着考场大门，仿佛要将那扇门望穿，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串佛珠，是去年去南岳庙求来的，珠子被摩挲得油亮温润，旁边坐着李婶，她的女儿今年也高考，李婶从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保温桶，打开来是香气四溢的排骨汤，那浓郁的香气引得旁边的家长直咽口水，李婶舀起一勺汤，吹了又吹，却迟迟没有递过去，只是说：“等考完再喝，现在喝多了想上厕所，耽误考试。”那份克制的爱，藏在每一句唠叨和每一个眼神里。
下午的语文考试结束后,人群像决堤的潮水般涌向考点大门，陈默看到王磊被几个人簇拥着出来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嘴唇干裂，他父亲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，声音急切：“怎么样？作文写的什么？”王磊突然猛地甩开父亲，蹲在地上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：“我……我作文写偏题了……”哭声撕心裂肺，瞬间让喧闹的街道安静下来，那哭声像一把钝刀子，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，也割在了无数个家庭的未来之上。
最后一门英语结束的铃声响起时,夕阳已经将半边天染成瑰丽的橘红色，考生们如释重负地涌出考场，有人笑着抛起毕业帽，将三年的青春抛向天空；有人紧紧抱着父母，喜极而泣；也有人站在原地，茫然地看着头顶被晚霞浸染的天空，仿佛在思考未来的方向，陈默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母亲，她正踮着脚尖，努力地张望，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，他跑过去，母亲一把抓住他的手，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：“考得怎么样？作文写满了没？”
陈默看着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,那些日夜操劳的痕迹，此刻都化作了最深的关切，他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突然说：“妈，我带你去吃面吧。”母亲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，眼角的皱纹像一朵在风雨中绽放的菊花，开得灿烂而温暖，他们穿过喧闹的街道，走进一家熟悉的面馆，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，系着油渍麻花的围裙，远远地就吆喝起来：“高考的娃子来了！加个蛋！今天算我的！”
面端上来时,热气腾腾，浓郁的香气瞬间包裹了他们，金黄的荷包蛋卧在面条上，像一轮小小的太阳，陈默用筷子搅动着面条，突然抬起头，说：“妈，我想报师范大学。”母亲夹起一筷子面，顿了顿，没有丝毫犹豫，眼神坚定地说：“好，只要你想读，妈砸锅卖铁也供你。”那一刻，面馆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，只剩下母子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。
走出面馆时,夜已经深了，湘东县城的灯火次第亮起，汇成一片温暖的星河，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如一头沉默的巨兽，守护着这片土地，陈默深吸一口气，空气里弥漫着夏夜的湿热和泥土的芬芳，那味道，是家乡的味道，是奋斗的味道，他知道，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，这个夏天，连同那些汗水、泪水、期盼与坚持，都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生命里，成为他前行的力量，就像湘东的河水，不管流过多少弯道，穿过多少峡谷，终将汇入更广阔的江海，奔向远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