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凤高考,来凤高考状元杨元
在山水褶皱里书写青春答卷
在山水褶皱里书写青春答卷
清晨五点半,来凤县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,如一层轻柔的纱幔,恋恋不舍地缠绕着武陵山脉的峰峦,胡晓梦的书桌前,一盏台灯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结,光晕里,她的语文笔记本摊开着,扉页上“锲而不舍,金石可镂”八个字,已被日夜的摩挲描摹得墨迹深深,仿佛烙印进了青春的肌理,窗外,吊脚楼的飞檐在薄雾中勾勒出古朴的剪影,静默如停泊在时光码头的老船,唯有她笔尖划过《赤壁赋》纸面的沙沙声,惊醒了檐下打盹的麻雀,也搅动了这方山水沉睡的清晨。
这座被群山温柔环抱的小城,高考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,在胡晓梦的学校,每间教室的墙上都悬挂着“走出大山”的横幅,那鲜红的字迹,对孩子们而言,既是穿透迷雾的灯塔,也是沉甸甸的枷锁,校长老李办公室的玻璃板下,压着一张泛黄的地图,一条蜿蜒的红线从县城一直延伸至武汉,那是他用双脚丈量了三十年的求学路,他正用红笔在教室值日表上圈出胡晓梦的名字——明天是她值日,得记得提醒她多备几支笔,这或许是他能给予的,最朴素的守护。
考场设在县一中,三栋灰色的教学楼在六月的骄阳下,肃穆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,胡晓梦的母亲凌晨四点便起身,守在煤炉旁,陶罐里的鸡汤咕嘟作响,姜的辛香与鸡肉的醇厚在吊脚楼狭窄的木梯间交织、弥漫,母亲将一颗颗圆润的鸡蛋仔细剥好,装入一个印着“金榜题名”的红色布袋,这是外婆传下来的仪式,承载着最真挚的期盼,父亲则蹲在门口,抽着旱烟,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,像他此刻欲言又止的心事,他没有说一句话,只是走上前,将女儿书包上那条已被磨得发白的带子,又用力地系紧了一些。
语文考试的铃声响起,胡晓梦刚提笔,钢笔却突然漏墨,墨迹在答题卡上迅速晕开,像一朵慌乱绽放的墨花,她心下一紧,手忙脚乱地翻找文具盒,就在这时,一支笔悄无声息地从邻座递了过来,那是一支普通的蓝色钢笔,笔杆上却用小刀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小字——“加油”,她抬头,对上一张腼腆的笑脸,阳光透过窗棂,落在他洗得发白的校服上,跳跃成一片细碎而温暖的光斑,那一刻,她心中的慌乱奇迹般地平息了。
中午的休息时光,没有往日的喧嚣,胡晓梦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出租屋,而是和同学们挤在学校小卖部那片小小的荫蔽下,冰柜里,冰镇的汽水冒着丝丝凉气,大家传着瓶子喝,玻璃瓶壁上的水珠沾湿了手心,也沁入了心脾,有人小心翼翼地掏出全家福照片,用指尖摩挲着亲人的面容;有人则轻声背着英语单词,嘴唇翕动,眼神望向远方,更多的人,只是静静望着窗外连绵的群山发呆,那些沉默的山峦,早已是这群少年最熟悉的伙伴,它见证过他们晨读时清亮的嗓音,也收藏过他们深夜里偷偷抹下的眼泪。
下午的数学考场,静得能听见心跳,只有笔尖划过答题卡的沙沙声,汇成一片细密的交响,胡晓梦被一道解析几何题困住,思绪如乱麻般缠绕,她想起数学老师总说:“图形是解题的钥匙。”她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在草稿纸上重新画出坐标系,将繁杂的条件一一标定,当那个冰冷的公式终于被解出,答案跃然纸上时,窗外的蝉鸣仿佛被瞬间点燃,变得格外响亮,声声不息,像是在为这群埋头苦读的少年,奏响一曲激昂的青春进行曲。
最后一门英语结束的铃声响起时,天边的晚霞正燃烧得如火如荼,将半边天空染成瑰丽的锦缎,胡晓梦走出考场,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老槐树下的母亲,母亲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鸡蛋的红布袋,脚边放着一捆新买的艾草,端午的香气已悄然弥漫,明天是端午节,这是母亲特意准备的驱邪祈福的物件,远处,土家族姑娘们悠扬的哭嫁歌随风传来,那婉转的调子在山谷间回荡,不似悲戚,倒像一首穿越了时空的古老祝福,为这群刚刚结束战役的年轻人,送上了最温柔的慰藉。
夜幕降临,来凤河的水面倒映着两岸的万家灯火,星光与灯火交相辉映,胡晓梦和同学们沿着河岸散步,晚风带着水汽,吹散了最后的疲惫,他们聊着未来的大学,聊着梦想中的城市,也聊着今晚要吃的粽子,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,远处,传来一阵质朴的咚咚奎声,那悠扬的旋律里,有对祖先的敬畏,有对生活的热爱,更有对山外世界最纯真的向往,随着河流,奔向远方。
在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城,高考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考试,而是一场庄重的青春成人礼,它像来凤河的水,日夜不息地流淌,冲刷着青春的河床,也打磨着梦想的棱角,那些在山水褶皱里一笔一划写下的答案,不仅仅是试卷上的分数,更是少年们用汗水、泪水与勇气,为自己的人生写下的第一行深刻注脚,这道成长的考题,他们用整个青春作答,而答案,早已写在奔向远方的路上,写在每一座他们终将翻越的山峦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