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第一场，高考第一场结束时,我亲眼看着答案与死对头互换
铃响之前
六月的清晨，空气里浮动着槐花的甜香，也浮动着一种无形的紧绷，市三中的门口，黑压压的人群聚了又散，像被潮水反复冲刷的礁石，考生们穿着统一的校服，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，眼神里混杂着期待与惶恐，像即将被推上舞台的演员,却连剧本都未曾完全熟记。
林晓站在人群边缘，像一株被风吹得微微摇晃的芦苇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准考证的边角，纸页已被掌心的汗水浸得有些发软，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，这是她第三次站在这里，前两次的失败像两道深浅不一的刻痕，烙在掌心，提醒她这条路有多崎岖，母亲昨晚给她煮了两个荷包蛋，蛋白嫩得能戳出指印，蛋黄却半生不熟，像她此刻悬着的心,温吞又不安。
“同学，需要帮忙吗？”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，林晓抬头，看见一个穿着黄色马甲的志愿者，手里举着“考生引导”的牌子，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，她摇摇头，喉咙发紧，连一句“谢谢”都说不出口，志愿者却仿佛看穿了她的窘迫，从包里拿出一支薄荷糖递过来：“清凉一下，考试时脑子转得快。”
糖纸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，像一捧握在手心的星屑，林晓剥开它，将糖含在舌下，一股沁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，稍稍压下了心头的慌乱，她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走进这所中学时，也是这样的夏天，父亲蹲在地上，用粗糙的手指给她系好松开的鞋带，后脑勺的头发剃得很短，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，他说：“别紧张，尽力就好。”那时她还不知道，“尽力”这两个字背后,藏着多少沉甸甸的期待与无言的重量。
八点整，考生开始进场，林晓排在队伍中间，能清晰地听见前面女生急促的呼吸声，像夏夜里聒噪的蝉鸣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，鞋尖沾着一点泥土，是昨天晚上复习到太晚，在小区花园里不小心踩到的，那点泥土已经干硬，像她那些被反复涂改、批注的错题本,记录着所有不甘与挣扎。
考场里很安静，只有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，搅动着凝固的空气，监考老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，说话语速缓慢，像在念一首催眠诗，林晓找到自己的座位，将文具袋摊开，一一检查：2B铅笔、橡皮、黑色签字笔、直尺、圆规……每一样都擦得锃亮，仿佛这样就能擦去她内心的不安,换来一丝掌控感。
试卷发下来时，她的手心突然冒出冷汗，语文，这是她的强项，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，她深吸一口气，开始答题，现代文阅读的文章讲的是一位老木匠，文字朴实却带着温度，像极了她记忆里外公那双布满老茧、却异常灵巧的手，她忽然想起小时候，外公教她用刨子刨木头，木屑纷飞中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，他说：“做事要沉得住气，心一急，木头就废了。”那一刻,她仿佛听见了时间沉稳的回响。
作文题是“时间的回响”，林晓握着笔，指尖微微颤抖，这个题目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，她想起无数个夜晚，台灯下，她对着空白的稿纸发呆，笔尖悬停，思绪万千；想起母亲悄悄放在桌上的热牛奶，杯壁上凝着的水珠，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；想起父亲每次打电话时，欲言又止的沉默，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长久的静默，比任何话语都更让她心疼，这些声音、这些画面、这些沉默，在时间的长河里汇聚成深沉的回响,一遍遍冲刷着她的灵魂。
她开始写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，像春蚕在寂静的夜里啃食桑叶，她写自己如何在失败中重新站起，如何在孤独中寻找力量，如何相信那些看似徒劳的努力，终将在某一天发出属于自己的回响，写到最后，她的眼眶有些发热，却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，那些焦虑、迷茫、自我怀疑,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笔下坚定的文字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窗外阳光正好，将教室里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，它们在光柱里缓缓浮动，像无数个微小的梦想，林晓放下笔，轻轻舒了一口气，她抬起头，看见监考老师正看着她，眼神里没有责备，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，那目光仿佛在说：“孩子，你做得很好。”
铃响之前，她忽然明白，高考从来不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，而是一次与自己漫长而深刻的和解，那些汗水、泪水、辗转难眠的夜晚，那些家人的期盼与自己的坚持，都将成为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响，在未来的某一天，温柔地告诉她：你看,你做到了。
铃声响起，清脆而果断，林晓从容地放下笔，整理好试卷，起身交上，走出考场时，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母亲，母亲手里举着一束向日葵，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，像一张张灿烂的笑脸，母亲的眼圈红红的，却笑着朝她用力地挥手，那笑容里，有释然，有骄傲,更有无尽的温柔。
林晓跑过去，紧紧抱住母亲，向日葵的香气扑面而来，带着夏天的味道，也带着希望的味道，她知道，这只是人生漫长旅途中的一个驿站，但无论结果如何，她都已经赢了，因为在铃声响起之前，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——那答案，不在试卷上，而在她走过的每一步，在她写下的每一个字里，在她与这个世界和解的,这一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