湟川中学高考,湟川中学高考喜报
《湟川书声》
《湟川书声》
六月的湟川中学,被一股黏稠的热浪沉沉裹挟,梧桐树的阔叶在滚烫的柏油路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,蝉鸣声声嘶力竭,仿佛要将整个盛夏的焦灼与不甘,悉数倾泻在那些埋首书卷的少年身上,高三(7)班的教室里,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,班主任老周用红色粉笔,在最后一张模拟考成绩表上画上最后一个句号,粉笔末簌簌落下,覆盖在讲台上那本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的封面上,像一场为无声战事降下的、苍白而肃穆的雪。
“林默,作文又跑题了。”老周的声音不高,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,在寂静的教室里激起一圈圈涟漪,他指着成绩表上那个刺眼的“42”分,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“川”字,林默的目光落在自己名字后面那串冰冷的数字上,它们仿佛在视野里扭曲、跳动,最终幻化成母亲在电话那头压抑的啜泣:“你爸在工地上……摔了腿,医药费……”他猛地低下头,将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卷子狠狠塞进课桌深处,冰冷的金属桌沿狠狠硌着他的手背,一阵钝痛传来,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。
后排的陈阳正趁着老周转身,飞快地将一张纸条递给同桌,纸上画着一个戴着夸张学士帽的小人,旁边用潇洒的笔迹写着:“解放倒计时,仅剩30天!”他是班里公认的“游戏大神”,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电,却在最近的模考中,像一匹黑马般冲进了年级前五十,纸条尚未传到,便被老周鹰隼般的眼神截获,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,老周只是用粉笔头轻轻敲了敲陈阳的桌面,语气竟带着一丝无奈的温和:“你妈昨天又来学校了,拎着两筐土鸡蛋,非说要等你考上大学,亲手给你炖一锅最补的。”
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、会心的笑声,陈阳却把头埋得更低了,恨不得缩进课桌里,他太清楚,母亲那双常年卖鸡蛋的手,总带着一种怎么也洗不掉的姜黄色,那是凌晨五点就奔波在寒气袭人的早市上,被冷霜与生活一同染上的印记。
晚自习的铃声终于响起,将夕阳的余晖拉扯得悠长而温柔,林默抱着沉甸甸的书包,独自走向操场,却在图书馆的玻璃窗前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,窗内,苏晚正伏案疾书,台灯的光晕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,她用不同颜色的笔,在错题本上细致地标注着知识点,一缕发梢不经意地垂下,轻轻搭在翻开的书页上,安静得如同一幅古典的油画,苏晚是年级永远的第一,也是林默心中沉默了三年的月光,他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,却像个虔诚的收藏家,悄悄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每一张演算纸,珍而重之地夹在自己的课本里。
“喂,林大作家,发什么呆呢?”陈阳不知何时从身后窜了出来,手里晃着一罐冰镇可乐,拉环开启的“呲”声在安静的傍晚格外清脆,“要不要去网吧开黑?我新研究了一套战术,保证carry全场。”林默摇了摇头,目光落在可乐罐上凝结的水珠,它们正汇成一道细流,缓缓滑落,他忽然开口,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:“我想考去上海。”陈阳愣住了,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,笑声在空旷的操场上肆意回荡,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向远方的天际:“就你?作文都写不明白,还想去见大世面?别做梦了!”
林默的梦,从那天起被死死地攥紧了,他成了教室里最晚离开的人,窗外的星辰成了他唯一的伴侣,他不再眺望远方,而是将一张张作文纸折成纸飞机,机翼上写满了从《人民日报》上摘抄的时评金句,责任,远方,改变命运的另一种可能,他会在无人注意的间隙,将这些承载着希望的纸飞机,悄悄塞进苏晚的课桌,她从不拆开,只是第二天,林默的笔袋里总会多出一颗清凉的薄荷糖,仿佛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约定。
高考前三天,湟川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,林默冒雨给父亲送饭,在医院那股混杂着消毒水与病痛气息的走廊里,无意间听见护士和医生的对话:“那个农民工真倔,为了省钱不住院,每天就啃馒头配止痛药,说等孩子考完试再说……”他攥着保温桶的手猛地一抖,滚烫的鸡汤瞬间洒了一地,狼狈的痕迹,像极了那天那张被揉皱的成绩单,灼痛了他的眼睛。
考试当天,雨过天晴,空气清新得像被过滤了一样,林默走进考场时,看见老周站在走廊尽头,手里紧紧攥着一串钥匙——那是他每天清晨七点准时打开教室门的钥匙,也是开启无数少年梦想的钥匙,铃声响起,他拿起笔,在作文纸上写下第一个字时,脑海中忽然闪过苏晚错题本扉页上,她用娟秀笔迹写下的一句话:“所谓万丈深渊,下去,也是前程万里。”
语文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,林默放下笔,窗外的蝉鸣声似乎格外清晰,带着一种胜利的喧嚣,他走出考场,看见陈阳正蹲在花坛边,肩膀一耸一耸地哭,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,他的母亲蹲在旁边,笨拙地用粗糙的手掌给他擦着眼泪,另一只手里,依旧紧紧拎着那两筐土鸡蛋,鸡蛋壳上还沾着未干的泥土,在阳光下,像一个个倔强而温暖的、小小的太阳。
成绩公布那天,湟川中学门口挤满了人,林默挤在攒动的人头中,目光死死盯着电子屏上滚动的名字,当“林默 623分”那行字清晰地跳出时,他先是愣住,随即笑了,眼角的泪却毫无征兆地砸在了手机屏幕上,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光,他拨通母亲的电话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妈,我能去上海了。”电话那头,是长久的沉默,随后是母亲压抑了许久的、带着哭腔的哽咽:“好……好……给你爸炖鸡汤,给你炖鸡汤……”
开学前,林默回到了湟川中学,老周正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打扫卫生,阳光透过窗户,在布满粉笔灰的讲台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,那本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已经翻得起了毛边,书页间夹着许多泛黄的纸飞机,林默走上前,轻声说:“老师,我想给您写个剧本,湟川中学的高考。”老周愣了一下,布满风霜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,像被阳光晒开的棉絮:“好啊,就叫《湟川书声》,这书声啊,能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,能穿过山,越过河。”
梧桐叶又落了一地,金黄而完整,林默蹲下身,捡起一片,小心翼翼地夹进那本写满时评的作文纸里,他知道,这个夏天,湟川的蝉鸣,老周的粉笔灰,陈阳的可乐,苏晚的薄荷糖,以及父亲那碗洒了的鸡汤,都将永远镌刻在他的记忆深处,汇成一首永不褪色的、属于青春与奋斗的磅礴交响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