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全国卷二高考,2017全国卷高考作文
《时光里的答案》
盛夏的蝉鸣,带着一丝焦躁的聒噪,将老槐树下那片青石板路炙烤得滚烫,我蜷缩在供销社斑驳的门槛上,目光被玻璃罐里那些泛着诱人光泽的橘子味汽水牢牢吸住,就在这时,收音机里传出的“恢复高考”四个字,像一颗石子,猛地投进了我平静如水的心湖,漾开层层涟漪,身旁,爷爷正专注地编织着竹筐,青翠的竹篾在他布满老茧的指间灵巧地翻飞、交错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那节奏,竟与我此刻骤然加速的心跳不谋而合。
那年,我十八岁,在村小唯一的土坯教室里,做了一名代课老师,教室的屋顶每逢雨季便成了“筛子”,黑板则是用锅底灰一遍遍刷成的,粗糙而黯淡,孩子们的眼睛却比天穹上最璀璨的星辰还要明亮,每日放学,我要独自走过五里蜿蜒的山路回家,途中,总能遇见柱子——那个父母远赴他乡、与双目失明的奶奶相依为命的孩子,他常常蹲在田埂上,用一根捡来的树枝,在泥地上认真地书写着什么,他的书包,是用化肥缝成的,洗得发白,却总被他擦得一尘不染,课本的边角也压得平平整整。
“恢复高考”的消息,如同一阵惊雷,劈开了村里沉寂多年的空气,也搅动了无数人深埋心底的渴望,我攥着那张从公社领来的、边缘已经卷起的报名表,在公社办公室的门口踟蹰了整整三趟,教导主任老周,嘴里叼着旱烟袋,烟雾缭绕中,他吐出一句:“娃儿,你教的学生都敢去闯,你怕啥?”我低下头,目光落在自己那双磨破了鞋尖的布鞋上,脑海里浮现出柱子,那个把铅笔头啃得只剩下小小一截笔芯,却依旧倔强地握着它写字的少年。
复习资料匮乏得可怜,我将学生们用旧了的练习簿一一收集起来,用粗糙的麻线装订成册,夜深人静,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成了我忠实的伙伴,墨水在泛黄的纸页上洇开,蓝黑色的字迹承载着我的梦想,灯烟熏得我双眼酸涩,泪流不止,爷爷默默摘下他那副断了镜腿、用细绳勉强系住的老花镜,戴在我的鼻梁上,镜片模糊了视线,却温暖了我的心,柱子每天放学后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帮我烧火,灶膛里跳跃的火光,将他专注的小脸映照得格外生动,他总是仰着头,认真地问我:“老师,等我长大了,也能戴上这样的眼镜吗?”
考试那天,天还未亮,我便启程,柱子执意要送我,怀里紧紧揣着两个用布巾包好的煮鸡蛋,山路蜿蜒,露水打湿了我的裤脚,我们一路无言,只有草丛里的虫鸣在寂静中低语,公社中学的教室里,木头桌椅被无数考生的汗水与希望磨得光滑发亮,阳光透过窗棂,在崭新的试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极了命运的年轮。
最后一道题目,是“理想”,我望着窗外层叠的远山,思绪飘远,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爷爷编竹筐时那沉稳的话语:“篾条要选直的,架子要扎稳,才能做出经久耐用的好东西。”我转头,看见柱子趴在桌上睡着了,口水浸湿了试卷的边角,监考老师走来,我轻轻摇了摇头,脱下自己单薄的外套,小心翼翼地披在了他的身上。
成绩揭晓那天,全村的人都挤在村委会门口,广播里念出我名字的那一刻,爷爷站在人群后面,突然老泪纵横,柱子举着我的录取通知书,像一阵风似的冲进院子,他身后,爷爷编的竹筐滚了一地,我蹲下身,和他一起捡拾,忽然发现,他的书包里,竟珍藏着一张用报纸折成的“眼镜”,歪歪扭扭,却比任何水晶都折射出更耀眼的光芒。
十年后,我带着已成为工程师的柱子重回故地,那间漏雨的土坯房早已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窗明几净的砖瓦教室,黑板也换成了闪亮的多媒体投影仪,操场上,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悦耳,与当年聒噪的蝉鸣交织在一起,谱写着新的乐章,柱子蹲下身,为一个系不好红领巾的孩子细心整理,那个动作,和我当年为他披上外套时,一模一样。
夕阳西下,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像一幅写意的画,我抚摸着它粗糙的树皮,突然间,时光仿佛给出了它最温柔的答案,有些东西,注定会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,比如那间漏雨的土坯房,比如那块用锅底灰刷成的黑板,但另一些东西,却能穿越时光,永恒不灭:比如竹篾在指间翻飞时那坚韧的弧度,比如孩子们眼中永不熄灭的求知之光,更如一个老师对另一个少年,那份无声却坚如磐石的守护。
供销社的玻璃罐里,橘子味的汽水依旧冒着气泡,它们缓慢地上升,升腾,最终消散在空气里,一如那年夏天,我们向着各自的梦想奋力奔跑的模样,虽然汗水浸湿了衣衫,但那份滚烫的初心,早已在时光的淬炼中,化作了生命里最坚实的底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