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的曲子，高考曲子钢琴

《六月弦歌》

当五月的晚风轻拂教学楼后的香樟林，高三（7）班的玻璃窗里总会流淌出零星的琴声，那是林老师在弹奏肖邦的《夜曲》，她总说高考像一首未完成的奏鸣曲，呈示部是清晨朗朗的书声，发展部是深夜笔尖的沙沙作响，而再现部终将在盛夏的蝉鸣中迎来主题的升华，十七岁的我那时只觉得她在故作玄虚，直到多年后坐在维也纳金色音乐厅，当《月光》第一乐章的琶音如月光倾泻，才忽然惊觉——那年六月的琴键上,黑白分明地烙印着整个青春的重量。

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从"300"跳到"299"时，教室里开始弥漫一种奇妙的静谧，课桌上的试卷堆叠成连绵的纸山，每座山巅都插着不同颜色的笔，像一面面沉默的战旗，后排男生小张的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被翻得卷了边，他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好，胶带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光晕，那是我们苦中作乐的浪漫，班主任老周每天清晨都像钟表般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，手里攥着温度计，用播音腔宣布："今日气温23℃，适合大脑保持最佳转速。"他的保温杯里永远泡着胖大海，说话时带着沙哑的磁性,像老式收音机里飘出的晨间新闻。

第一次模拟考失利那天，我躲在天台上啃冷掉的面包，操场上传来体育课的口号声，风把口号撕扯得支离破碎，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，回头看见班长林溪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茶叶蛋，她校服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顶，只露出清秀的下颌线。"我数学也考砸了，"她把鸡蛋递给我，"但你看这云，像不像y=x²的图像？"她指向天边的晚霞，霞光正漫过教学楼的尖顶，把玻璃窗染成蜂蜜色，后来我们常在天台上分享零食，她用几何定理分析云的走向，我用历史典故解读月相变化，那些被试卷挤压的时光,竟在星空下舒展成了诗。

二模前的暴雨夜，教室的电路突然短路，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，随即是窸窸窣窣的翻找声，手机屏幕的光次第亮起，像夏夜的萤火虫聚拢，有人点燃了蜡烛，蜡油顺着烛台流下来，凝固成小小的琥珀，数学课代表站在讲台上，用烛光在黑板上画辅助线，粉笔灰簌簌落在烛光里，像下了一场温柔的雪，我们就在这样的光亮里继续演算，函数图像在摇曳的烛光中扭曲变形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可辨，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所谓青春，就是一群人提着灯,在黑暗里相互辨认彼此的轮廓。

高考前一天，学校组织最后一次班会，老周没有念注意事项，而是打开投影仪，播放了我们三年来的影像：运动会上摔跤后爬起的体育生，艺术节上画着浓妆的文艺委员，还有每次大扫除时站在窗台上擦玻璃的我们，照片里的我们大多穿着宽大的校服，笑容却像阳光穿透云层般耀眼，林溪突然站起来，带着全班唱校歌，跑调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蝉鸣，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，我看见老周悄悄抹了抹眼角，他的保温杯盖子没拧紧，胖大海在杯底沉沉浮浮,像一颗颗等待启航的种子。

走进考场的那个早晨，香樟树的香气格外浓郁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准考证上，照片上的我紧抿着嘴唇，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紧张，发卷铃响时，我忽然听见邻座女生的笔尖在答题卡上划过的沙沙声，像春蚕在咀嚼桑叶，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，整个世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当我写下第一个字时，忽然想起林老师说的奏鸣曲——原来所有的挣扎与等待,都是为了此刻主题的完整呈现。

成绩公布那天，我正在琴行打工，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在钢琴的黑白键上，我忽然有弹一曲的冲动，当《月光》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时，三年前的香樟树、暴雨夜的蜡烛、天台上的茶叶蛋，像潮水般涌进脑海，曲子终了，老板娘递来一杯温水："弹得真好，像在讲一个完整的故事。"我望着窗外飘过的云，忽然明白，高考从来不是终点，而是青春这首奏鸣曲里,最华彩的乐章。

如今我依然会在某个瞬间，突然想起那年六月的阳光，它穿过香樟树的缝隙，落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，落在年轻的脸庞上，落在无数个正在书写未来的笔尖上，那是一首成长的歌，调子或许有些跑偏，歌词或许不够押韵，却永远回荡在生命的旋律里，提醒我们——那些为了梦想全力以赴的日子,本身就是最美的和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