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夜高考，子夜高中
子夜高考
子夜的城市,像一头沉睡的巨兽，呼吸均匀而缓慢，路灯在空旷的街道上投下昏黄的光晕，将行道树的影子拉得细长，如同一把把悬在半空的剑，在寂静中散发着冷冽的光，偶尔有夜归的车辆驶过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短暂地划破夜幕，随即又消散在远方的黑暗里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而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,一间亮着灯的房间里，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蜜糖包裹，凝滞不前，林默坐在书桌前，一束台灯的光圈将他笼罩，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，桌上，堆积如山的试卷像一座沉默的坟茔，上面密密麻麻的红叉与批注，如一张张嘲讽的脸，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失败，他的眼睛布满血丝，像两颗熟透的樱桃，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而焦灼的线条，却始终无法凝聚成一个清晰的思路。
距离高考,还有不到十二个小时。
这是他第三次坐在这张书桌前,迎接这场决定命运的战役，前两次，他都差之毫厘，饮恨败北，第一次，是那该死的紧张，在考场上，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，所有的知识都蒸发殆尽；第二次，是致命的粗心，一道本该满分的数学大题，仅仅因为一个计算符号的错误，便与十几分失之交臂，这一次，他对自己说，绝不能再失败了。
“咚——咚——”
轻柔的敲门声,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他凝滞的心湖，荡起圈圈涟漪，林默抬起头，看到母亲端着一杯热牛奶，站在门口，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微笑，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勉强，眼角的皱纹也被光影勾勒得格外清晰，仿佛岁月用刻刀精心雕琢的痕迹。
“喝杯牛奶吧，暖暖身子，也提提神。”母亲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，她的手指拂过试卷的边缘，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，“别熬太晚了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。”
林默点点头,拿起杯子，温热的牛奶顺着喉咙滑下，带来一丝慰藉，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中那座名为“焦虑”的大山，他太清楚母亲为了这场考试付出了多少，白天，她在超市站了整整十个小时，腰酸背痛是常态；晚上，她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照顾他，为他准备夜宵，越是如此，他心中的压力就越是沉重，重得让他喘不过气。
“妈……”他低声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如果我……这次还是考不上怎么办？”
母亲愣了一下,随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：“考不上就考不上，大不了再战一年，只要你尽力了，妈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,但林默比谁都清楚，这句话背后藏着多少辛酸与无奈，父亲在他初中时就因病离世，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母亲一个人瘦削的肩上，她从不抱怨，也从未在他面前流露出半分软弱，只是像一头勤恳的老黄牛，默默地耕耘着，可正是这份沉默的付出，成了林默心中最沉重的枷锁。
“我会考上的。”他抬起头，迎着母亲的目光，眼神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坚定，“我一定会。”
母亲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，那笑容里带着欣慰，也带着一丝心疼，她没再说什么，转身轻轻带上了门，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林默一人，台灯的光圈里，时间仿佛变得更加缓慢，每一秒都敲击在他的心上，他深吸一口气，重新拿起笔，试图将飘忽的思绪拉回到眼前的试卷上。
可越是努力,他的思绪就越是混乱，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，便再也无法关上，他想起了初中时的自己，那时的他成绩优异，意气风发，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；想起了高中时的第一次月考，他一举夺魁，站在讲台上接受老师赞许的目光和同学们羡慕的眼神；更想起了前两次高考失败后，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，不敢面对母亲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……
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激烈地交织、碰撞，像一场无声的战争，将他撕扯得筋疲力尽，他用力甩了甩头，试图将这些杂念甩出去，重新看向试卷，一道函数题映入眼帘，是他曾经做过无数遍的题型，可此刻，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公式和定理，却像一个个陌生的符号，变得冰冷而遥远。
笔尖悬停在半空中,迟迟无法落下。
就在这时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，林默抬起头，对面的阳台上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挥手，他愣了一下，借着微弱的光线，认出那是同班的陈宇。
陈宇是他的同桌,也是他最强劲的对手，两人从高一就开始了长达三年的“明争暗斗”，成绩始终在榜首处你追我赶，互不相让，前两次高考，陈宇都发挥得极为出色，据说已经被国内顶尖的重点大学录取了，可此刻，他为什么还站在这里？
林默推开窗户,带着凉意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，吹得他打了个寒颤，也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。
“林默！”陈宇朝他喊道，声音在夜色中有些模糊，却异常清晰，“还在挑灯夜读吗？”
林默点点头：“你呢？不是早就拿到录取通知了吗？”
陈宇笑了笑,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真诚：“就是来看看你啊，听说你又杀回来了？”
“嗯。”林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，心里五味杂陈，既有见到熟人的意外，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。
“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，”陈宇朝他挥了挥手，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家常，“高考说到底，就是一场考试，它不能定义你的人生，我以前也觉得它是一座翻不过去的大山，可现在想想，其实没那么可怕，它只是人生众多路口中的一个，无论走向哪条路，风景都一样精彩。”
他的话像一记重锤,精准地敲在了林默的心上，是啊，高考只是一场考试，可为什么在他心中，它却重如泰山，承载了母亲所有的期望和自己所有的未来？
“我知道了。”林默轻声说，仿佛在对自己承诺。
陈宇点了点头,转身回到了屋里，林默缓缓关上窗户，重新坐回书桌前，这一次，他紧绷的心弦，仿佛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动，忽然松弛了下来。
是啊,高考只是一场考试，它不能决定我的人生，无论结果如何，我都不能放弃，更不能辜负那个在背后默默支持我的母亲。
他拿起笔,再次看向试卷，这一次，那些曾经陌生的公式和定理仿佛重新变得亲切起来，一个个知识点在脑海中串联成网，清晰而有序，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划过，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，仿佛是黎明前最动听的序曲，一道道难题迎刃而解，曾经的障碍，此刻都变成了通往成功的阶梯。
窗外的夜色,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褪去，东方的天际，泛起了一抹温柔的鱼肚白，像少女羞红的脸颊，宣告着新一天的到来。
林默抬起头,看到天边已经泛起了第一缕微光，他知道，他的战斗，也即将打响。
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，那空气微凉，却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与笃定。
无论结果如何,他都不会后悔，因为他已经拼尽了全力，无愧于心，无愧于人。
子夜的高考,是黎明前最后的战役，而他，已经披上战甲，整装待发，迎接他的，将是破晓的曙光，和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