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察高考，视察高考考点考务工作

《考场之外》

六月的清晨,阳光像融化的金子，淌过城市上空，将高考考点外的梧桐叶照得透亮，市教育局长陈国栋站在警戒线旁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工作证，金属边沿硌得掌心发烫，这是他退休前最后一次高考视察，按照惯例，他该先去监控中心查看各考场实时画面，再逐个考场巡视，最后在考点门口听取汇报——这套流程走了三十年，比任何教案都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纹。

但今天不同,昨晚那个匿名举报电话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："我女儿在重点班，老师昨天划的重点和作文题高度重合......"电话那头的声音发着颤，带着哭腔，挂断电话后，陈国栋在书房坐了整夜，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，和举报人的哽咽混在一起，让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监考时，发现学生作弊时那种心悸的窒息感——那种感觉，就像亲手打碎了一面镜子，照见的不仅是教育的瑕疵，更是理想的裂痕。

"陈局，您看时间差不多了。"秘书小王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，监控室里，二十块屏幕闪烁着，画面里是戴着口罩的考生们低头答卷的剪影，像一片沉默的森林，陈国栋的目光在第三排屏幕上停住：五号考场，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正咬着笔杆眉头紧锁，桌角放着的保温杯上挂着个平安符，红绳磨损得厉害，露出了里面的棉线——那是他去年视察时亲手给学生们系上的，祝福的话语早已被时光磨得模糊，但那份心意还在。

"把五号考场的监控调出来，近景。"陈国栋说，声音有些沙哑，小王操作鼠标，画面放大到女生的侧脸，她突然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，动作幅度有些大，眉头皱得更紧了，陈国栋的心跟着一紧："这个学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？"

"刚才巡考老师反馈过，她有点低血糖。"小王翻着记录本回答，"已经给她送了葡萄糖水。"

陈国栋没再说话,盯着屏幕里女生拧开保温杯盖子的动作，杯口冒出的热气在镜头里凝成白雾，模糊了她瞬间苍白的脸，他突然想起举报电话里说的"重点班"，想起女儿高考那年也是这样，攥着保温杯坐在考场外，手心全是汗，却还要故作坚强地对他说："爸爸，我没事。"

"走，去考场看看。"陈国栋站起身，工作证上的金属边沿硌得更疼了，像是在提醒他什么。

五号考场外,巡考老师正低声安慰着女生，陈国栋走近时，听见女生带着哭腔说："老师，我真的坚持不住了......"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针一样扎进陈国栋的心里，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，正是去年他系的那批平安符之一，此刻却显得那么单薄。

"同学，要不要紧？"陈国栋蹲下身，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，像春风拂过冰面，女生抬起头，看到他胸前的证件时，眼睛突然亮了："陈爷爷？您去年来我们学校说过，高考就像爬山，累了就歇会儿......"

陈国栋愣住了,他确实不记得说过这话，或许是随口的比喻，却被这个认真倾听的孩子记在了心里，女生眼中的信任像一面镜子，照出他这些年奔波于各种会议、检查时渐渐模糊的初心——那些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教育理想，是否也在日复一日的程式化工作中，磨损得像那根红绳一样？

他接过巡考老师手里的葡萄糖水,轻轻拧开盖子："来，喝点热的，慢慢来。"热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，也模糊了他的视线，女生小口喝着糖水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上的平安符，陈国栋注意到她的准考证号开头是"2023"，正是他女儿出生的那年，突然，他想起昨晚举报电话里的细节——"老师划的重点和作文题高度重合"，而此刻女生手里的保温杯，让他想起女儿高考时，他偷偷塞进去的巧克力，上面还刻着"加油"两个字。

"同学，你觉得今年的作文题难吗？"陈国栋问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平常聊天，女生擦了擦嘴，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："其实还好，陈爷爷您上次说写作要'真情实感'，我就写了自己参加志愿服务的事......"

这句话像钥匙,打开了陈国栋记忆的闸门，他想起三十年前，自己还是个年轻教师时，也曾在高考前对学生说："作文不是套路，是心里话。"那时的他，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，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们亮晶晶的眼睛，觉得教书育人是最神圣的事，是点燃火炬而不是灌输燃料，可不知从何时起，他开始关注分数、排名、升学率，却渐渐忘记了那些火炬本身的光芒。

"叮铃铃——"考试结束的铃声突然响起，考生们开始收拾文具，女生起身时差点碰倒保温杯，陈国栋下意识扶住，触到她冰凉的手指，像摸到一片薄冰，他想起举报电话里的颤抖声音，突然意识到：比起那些捕风捉影的"试题泄露"，这些在考场上努力坚持的年轻人，更需要被看见、被理解、被温暖，他们的紧张、焦虑、坚持，才是高考最真实的模样。

"陈局，监控中心那边要开会了。"小王在一旁提醒，陈国栋点点头，却没立刻起身，他看着女生走出考场，阳光洒在她马尾辫上，平安符的红绳随着脚步轻轻摇晃，像一簇小小的火苗，那一刻，他突然觉得，这比任何监控画面都重要。

"走吧。"陈国栋站起身，拍了拍小王的肩膀，"去监控中心，但先把五号考场的监控录像存档，这个学生的情况要重点关注。"他的声音里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温和。

路过走廊时,他看见墙上挂着"公平公正"的标语，字迹有些斑驳，像是岁月留下的吻痕，突然，他停下脚步，掏出手机给老伴发了条信息："晚上回家包饺子吧，我想吃女儿最爱吃的三鲜馅。"按下发送键时，他仿佛看到女儿小时候，总爱踩着他的影子跑，嘴里喊着"爸爸，等等我......"而现在，那些踩着影子长大的孩子们，正站在人生的第一个重要路口，等待被世界温柔以待。

监控中心的屏幕上,各考场画面不断切换，陈国栋的目光再次落在五号考场那个女生身上，她正和同学说着什么，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，像一朵在阳光下绽放的花，他突然明白，所谓视察，从来不是为了发现问题、揪出错误，而是为了守护这些笑容背后的希望——就像三十年前，他站在讲台上，看着那些亮晶晶的眼睛时，心中涌动的热望，那份热望，从未真正熄灭，只是需要被重新点燃。

走出监控中心时,阳光正好，陈国栋深吸一口气，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，他想，或许退休并不是结束，而是另一种开始——回到教育的初心，回到那些亮晶晶的眼睛中间，毕竟，教育的真谛，从来不在冰冷的数字和表格里，而在每一次温暖的守护中，在每一个年轻生命的绽放里。